AI翻譯為中國文學出海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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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文集團發佈的最新報告《2023中國網絡文學出海趨勢報告》顯示,在人工智能技術助力之下,近年來中國文學行業營收大幅增長,受眾群體不斷擴大。去年,中國網絡文學行業出海引爆全球熱潮,海外營收規模達40億元人民幣(5.72億美元),較2021年增加40%。從對現代技術能力的贊嘆到對翻譯成品的尖銳批評,網友對AI翻譯的態度呈現兩極分化。為瞭解相關情況,衛星通訊社記者詢問了用AI技術輔助小說創作的中國作家夏予川。此外,通訊社自己也做了實驗,請專業文學翻譯家基里爾·巴特金對借助AI聊天機器人ChatGPT完成的翻譯進行評價。
AI技術和神經網絡每天都在為我們熟悉的各項流程提供新的解決方案。這一次,AI技術充當中國網文的普及者,讓閱文集團海外門戶起點國際(WebNovel)等閱讀平台能夠加速為外國讀者翻譯網絡小說,大幅增加文學內容向海外輸出。
需要指出,網絡小說與普通文學的發表形式不同。諸如連載小說之類的作品會分章節發佈,之後才會成為完整的作品。此類書籍的出版方式參考了19世紀流行的小說類小品文,同樣是在期刊上分若干部分發表。其中最著名的是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
閱文集團報告指出,在AI助力下,網文的翻譯效率提升近百倍,成本降低超九成,使中國文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普及。中國網絡文學作品的翻譯語種達20多種,涉及東南亞、北美、歐洲、非洲的40多個國家和地區。
截至2023年10月,閱文集團累計向海外上線翻譯作品總量增長110%,海外網文平台起點國際已上線約3600部中國網文的翻譯作品,訪問用戶數突破2.2億。
小說《螳螂》的作者夏予川對將神經網絡引入文學翻譯的趨勢持積極看法。在她看來,這種共生關係未來可能會對中國文學在世界範圍內的普及產生重大影響。夏予川在接受衛星通訊社記者採訪時說:
“我認為中國在技術研發層面緊追國際前沿發展趨勢的同時,也充分利用人口優勢創造出了海量的優質網文,來加速AIGC技術在網文出海翻譯領域‘日常工具化’的進程,從而孕育出了更多文化輸出和碰撞的可能性,這是一件非常值得中國文學普及者驕傲的事情。而AIGC技術在文學翻譯領域的日臻成熟,也將從業者從繁復且枯燥的翻譯勞動中解救出來,讓他們能夠將更多精力放在真正優質的內容上。”
她表示,希望看到自己的作品借助AI譯成其他語言。儘管很清楚人們會對翻譯質量產生擔憂,但“作者”與“機器”的這種共生可能性還是讓夏予川感到興奮:
“我認為這很酷並期待它快點發生,文學本就不該被語言障礙所桎梏,最好是市面上有大量不同種類的AI翻譯工具,可供作者直接選擇自己所偏好的翻譯風格。不過目前在翻譯領域,AI還是必須和人類協作,才能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提高效率,未來如果這項工作可以只依賴AI就能完成,那麼完成工作的是純粹的人類還是AI根本不重要。我會欣然接受這樣的改變,就像接受用電腦書寫代替手寫,更為便捷地生成載體,而文字背後的內核,並不會有甚麼不同。”
然而,起點國際的許多讀者確實經常對機器翻譯不滿意,稱其“粗陋”、“不合邏輯”,甚至“非常糟糕”。許多讀者直接在評論中寫道,儘管最初對情節很感興趣,但拒絕繼續閱讀這一版本。
而對於其他一部分人來說,翻譯的質量並沒有那麼重要。對他們而言,無需學習外語就能及時瞭解自己喜歡的人物的故事,就已經足夠了。
為了評估當今神經網絡可以提供的翻譯質量,我們以作家蘇童一篇內容樸實的短篇小說《父愛》為例,通過ChatGPT將其翻譯成俄語,然後請已將數十部著作從中英文譯為俄文的專業譯者基里爾·巴特金(中文名紀博翰)對其進行評估。
© 照片 : 紀博翰基里爾·巴特金(中文名紀博翰)
基里爾·巴特金(中文名紀博翰)
© 照片 : 紀博翰
據紀博翰評估,當作者比較一本“消遣性”的雜誌和一篇內容“非消遣”的文章時,ChatGPT不僅沒有注意到明顯的修辭手法,例如排比,而是逐字逐句按字面直譯,且選詞不當,不懂翻譯手法。在他看來,沒有一名專業譯者會使用這樣的譯文,哪怕是作為逐行翻譯版本,更不用說最終的成品了。他認為:
“只要嘗試在ChatGPT中加入稍微複雜一點的東西(例如莫言小說的一個片段),聽起來本就已經很複雜的俄語譯本就會支離破碎。提議考慮的文本是對原文不做任何注釋的逐行對譯,是一份冰冷的報告,只是指出原文中有哪些詞,以及它們之間或多或少相互關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參考,但沒有哪個文藝作品的譯者會以這樣的‘草稿’為基礎來創作自己的文本。”
紀博翰認為,利用AI翻譯文學作品本質上只具有商業性質。對於出版商來說,這不僅可以節省翻譯和編輯費用,也是增加出版內容的一種方式,其中包括借助新興技術。這麼做的後果實際上將是其質量非常令人質疑。巴特金表示,“一篇好的譯文,就像將樂譜優美地演奏出來一樣,是因為有人的參與才會聽起來‘悅耳’。”
他指出:“試問:去看著名歌手的演唱會難道不是為了聽現場演唱,而是為了聽電腦生成的聲音?你會去看一場沒有現場演員、只有早已離開我們的名人全息影像的戲劇表演嗎?我猜答案是否定的。同表演者彼時彼刻的現場詮釋和感受進行互動才是始終排在首位的寶貴因素。文學翻譯也是如此。翻譯文學作品是對原文的原創解讀,可由具有一定志向、見地和情感的特定人士來完成。將同一個文本交給十名譯者,會得到十種不同的譯本。同理,讓十位鋼琴家演奏同一首奏鳴曲,也會聽到十種不同的演奏版本。不同的解讀本身就很有價值。”
總而言之,紀博翰指出,人工智能只是一種工具,可以成為創作的必要和寶貴工具,但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取代創作本身。而真正的文學翻譯是人對文本的理解和創作的過程。
截至2022年底,中國累計上架網絡文學作品3400余萬部,其中眾多作品尚未翻譯給海外觀眾。它們能否像中國網絡小說在過去十年一樣俘獲粉絲芳心,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恰恰取決於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