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當時有大約30人,在音樂學院、藝術或師範學校學習,是中蘇1988年關係正常化後第一批派往蘇聯的留學生,你們對於俄羅斯的第一印象是怎樣的,開始學習的時候艱難嗎?
— 我們來的時候,被安排在莫大預科系的宿舍里,在那裡進行了一年的俄語學習。當時當然很難,因為不會俄語。半年的學習後,我十分沮喪,雖然我們學習很努力,卻沒取得一點進步。我記得有一天坐電車,兩個女孩站在我身邊,聊得很歡樂,還不時咯咯地笑。我當時就渴望要是有一天能聽懂人們在說甚麼就好了。又過了半年,有一天有人來敲門告訴我們宿舍要停水了,我發現我全都聽懂了,甚至還作出了回答。這是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喜歡讀茨維塔耶娃的作品,但俄語水平不夠。那時我和老師一對一地學習,她幫助我糾正重音,我隨身帶著本子做筆記。第一年當然是非常痛苦的。
—你在全蘇國立電影學院的學生時代是怎麼度過的?師從於誰?
我們中央戲劇學院的校長50年代曾在俄羅斯戲劇藝術大學學習,他非常支持我們。但那年俄羅斯戲劇藝術大學還不招收外國學生,所以我們進入了全蘇國立電影學院導演系,師從伊戈爾·瓦西里耶夫維奇·塔蘭金。我們班上有兩個中國學生,還有來自希臘、保加利亞、法國、芬蘭、敘利亞的學生。學校為我們開了
老師教學是不區分俄羅斯學生和外國學生的。沒有人會因為我們不是俄羅斯學生,有些東西聽不懂給我們打折扣。
之後我讀了研。我意識到我想更多地學習導演,想給自己壓力,想掌握那些還不會的知識。諾維科夫收了我。我的論文以中國電影為題。當時正逢中國電影風靡世界,很多電影大家都知道。
—俄羅斯學校給了甚麼中國電影教育里沒有的東西?
在這個問題上,您說的對,俄羅斯學校是很獨特的。可以說,它給了一個堅實的基礎。我們學到的最關鍵的是對好東西的品味。這不僅靠好電影影響,更是與有才華的導師們交流時積累而來。此外,在莫斯科我們經常去逛藝術博物館。這些都能培養好的藝術品味、眼光。我們被教會區分美麗的事物和廉價之物,知道甚麼是真品,甚麼是有價值的。
—您是如何開始沈浸在電影世界中的?
我瞭解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電影作品,當時我還沒有開始在蘇聯國立電影學院學習。1989年初夏,在莫斯科大學不遠處有個體育場,下面有個小劇院。我信步走到大廳中,那裡坐著2-3個人,正在放映電影《鏡子》。我當時幾乎甚麼都不懂,因為語言很複雜。電影不停放映,於是我就連看了兩場。我坐在那裡,
我可以說,我們所有時間都是在電影院中度過的。上完課後,坐11路電車,急著去看場電影。在電影博物館中設有觀影廳,蘇聯國立電影學院的師生們免票進入。他們組織放映過德語、法語、波蘭語電影。這裡是我們喜愛的地方。
—您在畢業後離開俄羅斯,不再同俄羅斯有任何聯繫?
是的,我畢業後離開俄羅斯,可以說,我失去了一切聯繫。但去年8月我開始在俄羅斯為《莫斯科行動》電影劇組而工作。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張睿(音譯,Zhang Rui)。這是一部多集影片,情節基於現實事件之上,講述俄中警察如何聯合行動,破獲1993年國際列車上發生的一起重大搶劫案。
整體而言,存在與俄羅斯合作的建議,但目前項目還沒有實施。
在回到中國後,我從事電視連續劇的拍攝工作,因為這樣做能快速提高聲望。許多電影工作者都轉往了這個方向。從那時起,我只拍攝電視連續劇。電影和電視連續劇領域迥異,目前我還沒有看到自己從一個領域跳到另一個領域的機會。
—您在回國後還跟阿拉爾孔見過面?
哦,是的,這次見面很有意思,那是兩年前的事情。有一天,有個曾經一起學習過的熟人給我打電話,說俄羅斯電影代表團來我們這裡了,如果你能來就太好了。他們當時在餐館中,於是我就去了。我見到他們,他們所有人都站起來寒暄。我注意到,其中有個花白頭髮的男子,拉美人長相。我們握手後他問道,“扎娜爾,您在蘇聯國立電影學院學習時老師是誰?”我回答,“先是阿拉爾孔,然後是曼蘇羅夫”。他含笑地望著我。天啊,突然間我就認出了他。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他們都知道,都在等待著我的反應。但他當然變化極大。我當時非常開心能再度見到他。
他當時是前往南京教授大師班的,為期一個月,路經北京,時間只有一個晚上。他說,自己有著非常棒的俄中聯合劇本項目,是軍事題材的電視連續劇,關於日本在二戰期間佔領偽滿洲國的。我們繼續交往,也許甚至能找到共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