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與俄美關係正常化

作者：俄新社觀察員 劉乾 

在1974年批准《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近四十年之後，美國參議院終於開始研究廢除這一冷戰時期限制對蘇（對俄）貿易的歧視性法案。本週四，參議院財政委員會就此舉行了聽證會。不過，在俄美關係緊張的背景下，問題的解決不會太順利--會議決定，只有在俄羅斯正式成為世貿組織（WTO）成員之後，參議院才會在全體會議上進行投票。 

歷史遺留問題 

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屬於冷戰時期的產物。美國國會1974年以蘇聯限制自由移民為由通過了這一法案，目的是限制對蘇貿易——禁止向對象國提供貿易最惠國待遇和政府貸款擔保等。在戈爾巴喬夫改革的情況下，1989年，美國暫停了針對蘇聯（之後是針對獨聯體國家）的限制，並決定根據兩國關係逐年審議是否延長最惠國待遇。到1994年克林頓政府時期，俄羅斯實際上已經獲得了自動延長貿易最惠國待遇的保障，但該法案始終沒有正式撤銷。

去年年底，俄羅斯結束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談判。按照世貿規則，美國應該廢除對俄具有歧視性的該法案。奧巴馬政府多次表示，保留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使美國商界無法全面利用俄羅斯入世後帶來的好處。但國會兩黨在這一問題上存在分歧。美國商界和民主黨議員贊成廢除該法案，而很多共和黨人認為，廢除該法案應該同俄羅斯的人權問題掛鈎。

民主黨：商業利益優先 

奧巴馬政府認為，應該在俄羅斯入世之前廢除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以避免美國法律同世貿組織規則相抵觸，使美國商界能夠盡快開始在俄羅斯開展業務。

來自民主黨的參議院財政委員會主席鮑克斯（Max Baucus）也極力主張廢除該修正案。他認為，參議院應該支持美國政府的建議，廢除修正案，盡快使俄美貿易關係正常化。

鮑克斯在聽證會上表示：“為了給予美國企業家、工人和農場主利用俄羅斯入世所帶來的機會，參議院應該開始行動。我們必須讓對俄貿易關係正常化，廢除修正案，讓我們的出口商能夠進入處於上升期的俄羅斯市場。”

出席聽證會的美國商界代表也支持廢除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美國商界擔心，如果美俄兩國無法建立正常的貿易關係，他們就無法進入擁有巨大增長潛力的俄羅斯市場。

通用電氣（GE）俄羅斯和獨聯體區總裁波列特（Ronald Pollett）表示：“我相信，這個國家（俄羅斯）已經準備好成為世界經濟舞台上更加活躍和有分量的參與者。總體上，美國公司在俄羅斯市場上的地位很薄弱。我認為，俄羅斯獲得永久性的正常貿易關係地位能夠改變這種情況。”他強調，俄羅斯市場將賦予美國公司難以置信的機會。

在俄美關係因反導問題、敘利亞問題和俄羅斯國內反美呼聲高漲的情況下，奧巴馬政府將提升經貿關係作為改善兩國關係的突破口。奧巴馬和俄羅斯總統梅德韋傑夫的會談解決了俄羅斯入世的問題。他們在會面和電話交談中也多次談到廢除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的問題。

實際上，美國駐俄大使麥克福爾的意見代表了美國政府、商界和大部分民主黨議員的立場--修正案給美國商界帶來了損失，而其存在也無助於俄羅斯民主事業。不過，很多共和黨議員認為，廢除該法案必須同俄羅斯的人權問題掛鈎。 

解決人權問題的工具 

對俄羅斯的人權狀況表示不安的美國共和黨議員們堅持認為，美國應該利用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向俄羅斯當局施壓。他們認為，如果廢除該修正案，就應該同時通過其他有關俄羅斯人權的法律和決議。

參議院共和黨黨團主席凱爾（Jon Kyl）表示：“美國駐俄大使麥克福爾說，尊重人權和商業環境沒有直接聯繫，這是否認現實。”他說，俄羅斯在人權和民主方面仍然存在問題，不能將人權問題同經濟關係割裂開來。而且，他認為，俄羅斯沒有履行其在經濟領域的義務，特別是保護知識產權。但他也承認，原則上，發展同俄羅斯的經濟關係符合美國公司的利益。

針對廢除該法案，負責歐洲和歐亞事務的美國助理國務卿戈登（Philip Gordon）表示，美國不會放棄對俄羅斯民主的支持。他說：“人權和支持民主仍是我們工作的方向。在2009年奧巴馬入主白宮後，我們（美國政府）為支持民主和保障人權，在俄羅斯花費了2億美元。”他表示，美國將繼續資助俄羅斯的非政府組織。

戈登稱，美俄兩國的主要分歧包括格魯吉亞和人權。但他呼籲國會放棄將廢除修正案和人權掛鈎的做法。 

俄羅斯反對派的呼聲 

俄羅斯的反對派既希望美國能夠廢除該法案，但又擔心美國失去對俄羅斯當局施壓的工具。3月12日，俄羅斯的政治反對派，包括阿列克薩申科、米洛夫、納瓦利內、涅姆佐夫、波諾馬廖夫和雷日科夫等人發表了呼籲廢除該法案的公開信。信中稱，修正案不會影響俄羅斯的民主狀況。而且，"這是普京的反美宣傳機器非常有利的工具。它幫助普京將美國樹立成俄羅斯的敵人。"

涅姆佐夫表示：“我們贊成廢除修正案，但同時應該通過有關馬格尼茨基的法案。”但他擔心：“對於普京來說，廢除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就意味著他勝利了。暫時俄羅斯還沒有保障最高法律的體系，沒有獨立的法庭，腐敗的官僚會讓人感到不安全。在俄羅斯唯一能夠保護人權的途徑就是通過類似馬格尼茨基名單這樣的法律。這對於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馬格尼茨基是俄羅斯赫密塔吉基金管理公司（Hermitage Capital）的律師，他被控偷漏稅而受到關押，並在2009年11月在看守所死亡。他的死亡在西方引起很大的社會反響。美國參議院卡丁（Benjamin Cardin）為此擬定了所謂的馬格尼茨基名單，列入了多名同此案有關的俄羅斯官員。迫於國會的壓力，美國國務院2011年7月對數十名俄羅斯官員實施了簽證限制，但同時表示反對通過相應的法律。

美國人權組織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負責人克拉默（David Kramer）認為，如果只是簡單的廢除修正案，俄羅斯領導人會將其視為美國衰落的徵兆。他說，廢除修正案會被視為對"不道德行為"的嘉獎。

但美國政府對此表示反對。在談到廢除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是否是對俄羅斯這樣的違法人權的國家的"獎勵"時，戈登強調："這不是給弗拉基米爾·普京的禮物。在這種情況下，放棄廢除法案才是禮物。"

他說，美國保留該修正案將給俄羅斯正當的藉口來指責華盛頓用舊觀念向莫斯科施壓。 

前景如何 

美國參議院財政委員會的聽證會決定，將在俄羅斯國家杜馬批准入世協議之後再研究廢除傑克遜-瓦尼克修正案的問題。

不久前，俄羅斯國家杜馬經濟政策委員會主席伊戈爾·盧堅斯基表示，杜馬將在5、6月份批准俄羅斯入世協議。

對於奧巴馬政府來說，通過經貿關係的發展來改善同俄羅斯的關係將會是努力的優先方向--這既可以使商界滿意，也能夠使俄羅斯政府減少與美國的對抗。這樣，無論是在內政還是外交方面，奧巴馬都能夠獲得連任的加分。但問題在於，是否能夠為通過廢除該法案獲得足夠的支持。

而對於已經贏得總統大選的普京，他會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美國人做出回應。在俄羅斯入世的條件下，美國廢除該法案既是合理的，也是履行世貿規則所必須的。至於美國對俄羅斯人權問題的批評，普京的立場是一以貫之的。

在數十年的討論之後，美國國會終於第一次正式就廢除該法案交換意見--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這無論如何都是有益的。 

作者觀點不代表俄新社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