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俄新網記者黃軼男
據說人到了一定的年齡,變得老成,心態就漸漸平和了,心態平和了,就有了有話好好說的前提條件。孔子在《論語·為政》里說自己六十歲耳順,大概可近似理解成這個心態。不過孔子他老人家說的"聽"別人"耳順",自己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講話則是另一個問題了。能不能以平和的心態處理和外界的關係,這跟接所接受的教育、教育程度和個人涵養緊密相關。反過來說,心態只是這些後天教育和自我教育的心理表現。
不僅我一個人有這樣的看法,我周圍的很多朋友和同事也認為,當代中國人心浮躁。我覺得這是任何一個社會發展中的存在的共同問題,只能在發展中解決,需要一個過程。看看明清小說,古代中國人的社會生活也是一樣浮躁,和現在差不多。不說別的,就說包龍圖爺爺那個年代,很多事情和現在何其相似。經濟發展了,大家都奔著物質生活的提高和改善使勁,想不浮躁也難。況且人都有從眾心理,人家都那樣,就你一個人這樣,太另類,多不好意思。另一方面社會的壓力也太大,沒有一定物質財富,無法享受生活,太沒品,很難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前我就寫過,我周圍很多朋友都在做生意,有幾位朋友就認為我現在爬鍵盤的工作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這個工作不掙錢。既然是商人麼,掙錢就要掙到數錢手抽筋,點鈔機馬達燒壞的程度,無可非議。我覺得這種看法很有道理,但並不是世間至理,畢竟每個人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價值取向。
我覺得和俄羅斯老百姓比起來,中國的老百姓是很難治理的一群人。中國老百姓與生俱來有很強的《水滸》情結,甚麼事情喜歡圍觀起哄湊熱鬧,所以甚麼事情不分大小,只要一起哄,肯定成為大事。而且中國老百姓整體智商奇高,甚麼事情也騙不過去,有些人總拿哄小孩的話來糊弄人,老百姓有時候也做出很嚴肅的表情表示相信,這就有點喜劇的味道了。沒事的時候,我常想,要是某件發生在俄羅斯社會的事情放到中國會是甚麼結果。當然這只是一種幻想而已,這種事情當然永遠不可能發生,就像歷史不能反過來用"假如"二字改寫 。俄羅斯這邊也有起哄的,但是和國內比,在哪方面都是業餘選手的水平。人的心態相對平和一些,比較安分,不大喜歡鑽營,跟自己沒關係的事情也很少打聽。換句話說,人和人之間的距離遠一些,個人空間比較大。說心態平和也好,還是社會參與感薄弱也好,反正俄羅斯這些年沒少折騰,但最後也沒出甚麼大亂子。
俄羅斯處在社會轉型期,這裡也有很多胡作非為的現象,只能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不過當代中國社會的有些事情用這四個字來形容也很恰當。比如前兩天聽說某地一位縣委書記和京城記者對決的故事,最後弄到派人惶惶然去人家報社登門道歉的地步。把這位縣太爺稱之為史上最牛,一點不為過,不知是自身定位有誤,還是失去了對現實的把握,總之是很有魄力,太有才了。俄羅斯也常有這種情況,我的意思是經常有記者批評政府工作的,這個批評可不是國內所說的甚麼負面報道那個程度,但也沒見有人派警察跑到莫斯科來抓記者。去年普京在德國訪問的時候,一位俄羅斯反對派的小青年在新聞發佈會上撒傳單,捶胸頓足地指責普京是暴君雲雲,普京不過是心平氣和地應對指責,最後把這位青年人弄得灰溜溜的,看起來層次很低,兩邊一比,高下立見。話說回來,如果普京真的是獨裁暴君之類,恐怕也不見得有人敢這樣當面氣急敗壞了。所以心態平和一些,不要一觸即跳,尤其是搞政治的,總該有一點涵養,哪怕一點點也行。
推而廣之,整個社會和整個國家也是這樣,沒有必要隨人起舞,動輒大動肝火。須知外界怎麼看,怎麼評價,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並不能說明別的甚麼,社會該向前發展還是一樣向前發展。中學生那個年齡對外界的看法和評價特別敏感,就是所謂照鏡子的年代,正是人格和個體意識形成的年齡階段,非常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順便說,當年我們中學的同學常為一些瑣事大打出手,還要比一比誰下手狠。這固然是青春期作祟,但是據我所知,很大一部分是做給女生看的。
聽別人說話是一門藝術,和別人說話也是一門藝術。能做到有話好好說,很不容易。想要達到這個層次,需要過程。等這個浮躁的發展階段過去了,大家心態平和了,做甚麼事情能夠不追求一蹴而就,遇到事情也不那樣急赤白臉的,大家就能有話好好說了。
(作者觀點不代表俄新社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