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之欲出的普京主義

作者：俄新網記者黃軼男

普京將成為俄羅斯的精神領袖

俄羅斯2008年總統大選過後，普京將以何種身份繼續在政壇發揮影響，發揮何種影響，在甚麼範圍內發揮影響，現在已有多種預測版本。普京目前已經連任兩屆總統，位至極尊，威加海內，已經很難超越自身。違憲連任第三屆總統，就是公然視憲法為虛設，這樣有悖普京的政治理念；提前總統大選或者先總理後總統的花招有屑小之嫌，為普京所不為；出任總理，架空總統，以政府-議會權力構架代替總統制實際等於變相政變，普京苦心經營的治國大計將毀於一旦。所以上述方案不應在普京考慮之中。

如果想知道普京卸任後的去向，首先要知道普京想幹甚麼。現在基本可以明確地說，普京的最低綱領就是保證現行政策的連續性，即保證普京治國理念的長期貫徹、實施和落實；最高綱領就是堅定不移地走普京路線，實現俄羅斯的全面復興。關於這兩點可以從不同角度、用不同的術語詮釋，但是，歸根結底這兩點可以歸結為一句話：保持現政權在俄羅斯政治社會生活的核心地位，是俄羅斯歷史發展的戰略選擇。

綜上所述，以普京一貫的行事風格，他不會再次謀求最高行政權力（就是有這個想法，也要遵守憲法，在2012年後再次出山）。他要成為俄羅斯事實上的精神領袖，一個類似中國鄧小平或者伊朗霍梅尼式的精神領袖。這樣一來，第一，普京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世俗"的行政、立法權力的約束，因為"普京治國理念"是他的繼任者們的執政基礎；第二，普京將對這一治國理念擁有絕對的話語解釋權。

再一次總結上面的思想，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是俄羅斯歷史和民族這兩個軸為普京日後的地位定下了坐標。

日前，統一俄羅斯黨民族政策協調人阿卜杜爾-哈基馬·蘇爾特格夫代表該黨發表了一份聲明，宣佈將力挺普京成為俄羅斯的"民族領袖"。在這份宣言式的聲明裡，蘇爾特格夫提出了諸多重要的觀點。

統俄黨宣言中的八點聲明

首先，統俄黨曾將普京在今年議會兩院所做的《國情咨文》中的八項要點總結為"普京計劃"，並把這個計劃作為統俄黨參加議會大選的競選綱領，在本文中則把"普京八點"抽象上升到治國理念這個高度：俄羅斯的國家理念就是俄羅斯國家-民族的統一。

其次，文中提出了"俄羅斯民族"這個概念。"俄羅斯民族"這個名詞首次出現在2004年2月5日普京在視察楚瓦什共和國期間的一次講話。當時普京原話如下："......我們完全可以把俄羅斯人民看成是統一的俄羅斯民族......這是我們歷史和今日的現實"。從這裡可以看出，"俄羅斯民族"是生活在俄羅斯境內所有民族的集合概念，與帶有政治色彩的"俄羅斯人民"相比，它毫無疑問帶有歷史和精神指向。這個區別相當於 "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區別。

第三，在文中還出現了一個"普京現象"這個名詞，意指用黑格爾邏輯中的三段式論證方法來歸納普京的歷史作用和地位，作者相應地提出了這樣一個公式：國家理念-民族領袖-國家戰略計劃。這個公式的綱目分明，很有基督教里神-神子-聖靈三位一體的意味。

第四，作者把普京領銜統俄黨議會競選團名單、同時保持無黨派人士的身份看作是一個矛盾統一：一方面議會大選中選民對統俄黨的支持就是對普京路線的支持，另一方面普京的無黨派身份使得普京能夠成為真正的"民族領袖"，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國家領導人。按照這個邏輯，普京的繼承人實際上是"總統職位的繼承人"，而不是"民族領袖的繼承人"。這個矛盾統一，作者看成是保持普京路線繼續執行的必要條件。

第五，甚麼是"民族領袖"呢？作者給出的定義如下：民族領袖擁有代議政體的最高權力，他通過普京黨的議會多數和"民族領袖與普京黨-總統"政治契約對立法和行政權力實現公民-政治控制。普京作為民族領袖具有"特殊地位"，他是國家和民族兩個概念的集合體，以普京命名的治國路線就是俄羅斯人民獲得應有的歷史前景的希望所在。

第六，民族領袖的出現，不可避免地產生歷史定位問題，最終反映到社會生活就產生政治上的權力劃分。這樣有必要建立"民族領袖體制"，其實質就是"俄羅斯人民代議制政體最高個人體制，它將以人民的名義對普京計劃全民公決（即議會-總統大選--作者注）中體現出來的人民意志的執行情況進行公民監督"。

第七，以"普京計劃"為競選綱領的統俄黨在大選中的勝利就是全社會對民族領袖的肯定，也就是等同於對"普京計劃"的認可。如果統俄黨在議會-總統大選中獲得完勝，那麼，它就要倡議召開社會-政治論壇，正式簽署公民團結協定。這個協定的實質就是以普京代表的俄羅斯公民社會和行政-立法權力簽署的一份社會契約。

第八，用法律形式，即上文所說的"公民團結協定"，把為普京量身打造的"民族領袖體制"固定下來。這個體制將成為俄羅斯政治權力構架中的基礎，也是普京計劃得以實施的關鍵保障。在總統-議會大選取得決定性勝利之後，統俄黨即將著手建立這個體制，現在不妨暫時將其稱作"公民會議"，這在新俄羅斯歷史上尚無前例。作者稱，這個"公民會議"的歷史作用不應該小於十七世紀史結束了俄羅斯歷史上的"混亂時代"、為現代俄羅斯國家的發展奠定了基礎的"縉紳會議"。

普京主義呼之欲出

縱觀全文，作者對普京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的評價幾乎是可以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來形容：普京之前的沙皇時代、蘇聯時代都沒有一個能和普京匹敵的國家領導人，能夠以個人力量結束混亂，開創新時代，救俄羅斯於水火之災，解民眾於倒懸之苦；至於"後無來者"，則是因為在普京之後，在短暫的歷史時期不會出現第二個"民族領袖"。

宣言中的內容在甚麼程度上代表黨內意見，代表普京個人意見，或者只代表作者個人觀點（這個可能性非常小），還是拋出宣言以測民意，自然可圈可點。文中所構想的俄羅斯未來政治構架在現實中有多大的可行性，自然也可存疑。但是按照文中的意思歸結起來，俄羅斯未來的權力佈局應該是這樣的：以"俄羅斯民族的統一"作為國家意識形態，以普京的治國理念為後普京時代的執政基礎，以普京作為"民族領袖"，通過專為其本人設立的"公民會議"對行政和立法權力機關實施監督，保證"普京計劃"的貫徹實施。

普京的治國理念，按照現在的情況看，包含多個方面和層次。簡單說，這個理念的核心和終極指向是振興俄羅斯，恢復俄羅斯在歷史上和世界上的大國地位；在政治體制層面上要推行與西方有區別、有俄羅斯特色的"主權民主"，意在強調國家主權大於民主、不存在放之四海皆准的普遍民主標準、民主不應成為他人干涉俄羅斯內政的藉口；在經濟領域奉行自由主義的同時，強調國家對戰略經濟部門的國有化或者絕對控制；對內權力結構上強調垂直權力體系，保證聯邦職能部門自上而下的權力暢通；對外奉行制衡和務實外交；在內政方面則按照國際標準大力推動行政機構、司法、教育、醫療、社會等多方面改革。"普京計劃"是這些理念的一個細化，普京在《國情咨文》里已經有了詳細的闡述。既然俄統黨將"普京計劃"作為競選綱領，也可以把普京的治國理念寫進黨綱。作為"普京理念"的忠實推手，現在離提出"普京主義"這個說法只有一步之遙。在議會-總統大選期間，統俄黨將力圖完成由"政權黨"向"執政黨"過渡的轉變。從這一點來講，統俄黨非常有必要把普京推升到精神領袖的地位。

無論2008年總統大選後普京以何種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可以肯定地說，普京所推行的路線在近年內不會有變化。普京路線的行之有效是這個路線得以繼續下去的社會基礎，而普京本人上升為俄羅斯的精神領袖、以統俄黨為首的"普京黨"秉政，則是長期貫徹這一路線的政治保障。

作者觀點不代表俄新社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