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俄新網記者黃軼男
從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俄羅斯各地不斷有中國農業開發項目出台，這些項目主要以中方租種土地，俄方收取租金和部分收穫農產品的形式展開。無論這些農業合作項目涉及種植業還是養殖業，大部分項目以中途夭折、雙方不歡而散告終。2007年5月份在奔薩州俄中雙方達成了開展農業合作的協議，按照所簽署的協議，中方和當地政府合作，建立農業示範田，同時中方租賃土地用於種植玉米和蔬菜。據說，此前中國農業開發人員曾嘗試在下諾夫哥羅德、斯摩稜斯克、伊萬諾沃等地開展蔬菜種植和養殖業，但均未獲成功。
離奔薩市大約一小時路程，有一個韃靼居民聚居的烏斯奇-烏扎村。在這個村附近的農場，奔薩州政府為中方提供了25公頃土地。先期到達的中國農業開發人員雖然沒有帶來資金和技術，據當地居民反映，中國人很本分，"不偷東西，也不好打架"；尤其讓村民感到驚奇的是，中國來的農民沒有住事先準備好的床鋪，都到田地裡"搭了個板棚，吃住都在菜地上"。出租土地的烏斯奇-烏扎村和中國農業人員都期望今年秋天能有一個好收成：這樣中國來的農民有收入，村子也可以獲得一半收成作為土地出租的補償。雖然雙方都寄希望於成功的合作，但還是出現了原來沒有想到的問題。
中國農民原來習慣了國家對農產品的價格調控，現在在俄羅斯的環境中，他們開始感到擔憂：原來俄羅斯政府部門對蔬菜和其他農產品的價格調節沒有任何規定，這樣就增大了他們的經營風險。另一方面，中國農民的經營還受到了俄羅斯移民法規的限制：雖然土地出租期訂為49年，可是他們手中只有為期一年的簽證，而且他們所持的簽證不能延期。那麼是不是每年都要回過一次去辦理入境簽證？
俄方對中國農民也同樣抱著猜疑的態度。首先政府部門認為，中國農民來俄羅斯從事農業開發，一方面固然有掙錢養家的動機，更關鍵的可能是由於中國缺乏土地資源，耕地數量正在每年以2%的速度遞減。而兩國在農業方面的合作正是在這個基點上起步的。正如在奔薩從事農業開發的中方領隊所說：俄羅斯的土地資源是俄羅斯的競爭優勢，而中國人勤勞的雙手和豐富的農業經驗是中國的競爭優勢。同時奔薩州政府看到了遠東的例子：西伯利亞以東地區的農貿市場上，40-60%的農產品是中國農民在當地生產出來的；數千名當地居民給中國人打短工，因而也就有了一份工作；同時還有很多當地婦女嫁給了中國農民，甚至還有的跟著丈夫去了中國。這樣到底對當地是有利還是不利，到底需不需要中國人來俄羅斯從事農業開發，地方政府自己也不知道。
中國農民對俄羅斯各地政府的印象是不一樣的。通常認為，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和赤塔州對中國人不夠友好，而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區和哈卡西共和國相對較寬容。但是因農業開發引出的事情甚至可以當作笑話講：2004年哈卡西共和國下面的一個區將土地出租給中國農民耕種，但這塊土地離當地機場很近，中國農民在自己地裡取暖，燒柴放出的滾滾濃煙導致莫斯科航班的飛機無法著陸。從此當地政府明令禁止把土地出租給中國人。而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對中國人態度完全相反，那裡的州長曾公開強調：不要妖魔化遠道而來的中國人。
儘管如此 ，圍繞著中國農民來俄羅斯從事農業開發還是有一些不和諧聲音。俄羅斯各地方政府的衛生檢疫部門常常指責中國農民種植的蔬菜、水果和養殖家畜、家禽肉蛋中所含化肥、飼料超標，有害人體健康，當地俄羅斯農戶也抱怨廉價的中國農產品衝擊了俄羅斯本國農產品市場。遠東、西伯利亞、烏拉爾地區的地方政府懷疑，中方從事農業開發的地點是有戰略性選擇的，這些地區無一例外地森林資源豐富，而奔薩州恰好是俄羅斯歐洲部分森林資源的儲備基地。俄羅斯地方的農戶也對開展中國農業開發計劃持反對態度，下諾夫哥羅德州迫於當地居民壓力，今年春天取消了和中國合作的農業計劃。而坦波夫州表示，坦波夫州的代表在聖彼得堡國際經濟論壇期間同中方有過接觸，但拒絕同中方討論有關引進中國農業開發人員的問題。
改善兩國在農業領域的合作狀況是一項綜合工程，從當地的農業政策調整到兩國參與人員理念溝通，從農業合作機制完善到合作項目具體制定，無一不是亟待解決的問題。中國農民來俄羅斯從事農業開發，首先就需要和移民管理機關、土地管理機關、衛生防疫部門、稅務機關等諸多機構打交道，缺乏法律咨詢與引導，缺乏相關的市場操作經驗和對俄羅斯經濟狀況的瞭解，缺乏與各地政府溝通的有效手段和渠道，都是農業開發中顯而易見的問題。而俄羅斯地方政府在理念上也亟待與國際接軌：俄方所期待的來自歐洲的"文明的"農業投資有可能永遠也不會出現，因為歐盟本身已經不再把農業作為一項經濟產業，取消了所有對農業的補貼，取消了對農民的優惠條件，更不用說投資俄羅斯的農業了。俄地方政府和中國進行農業合作的前提條件往往還是要求中方投入資金和技術，借助中方力量加速俄羅斯農業發展，而中方目前認為俄羅斯農業開發本身風險大，不定因素多，故而熱衷於租地圈地自主經營，"不行了我就撤"，這樣進一步增加了俄羅斯對中國農業開發的猜忌。新出台的移民法在一定程度上仍然限制著俄羅斯本國農業的發展，按照現行法律，雇用外國勞力的過程堪稱馬拉松賽跑。很多地區急需大量勞動力，各地農業企業又沒有能力和時間合法雇用外國勞力，企業經營總不能擱置到外國勞力就位再繼續進行，這樣就人為造成大量非法黑工的出現。
俄羅斯和中國在農業領域的合作可以參照其它領域的合作模式。中國可以加大合作項目中的資金和科技含量，理順同俄方的溝通渠道；而俄方不妨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在各項農業開發、經營手續的辦理方面減少人為障礙，以多種方式開展與中國的農業合作，從小做起，加強政府對當地農業合作的引導力度。相信兩國農業合作將會走向一個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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