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俄羅斯人為何愛上中國網絡小說?

迄今為止,中國網絡小說是21世紀文化輸出最成功的例子之一。根據中國分析公司艾瑞咨詢(iResearch)的數據,目前約有1.5億人在中國境外閱讀中國網絡小說。如今,這一趨勢在俄羅斯圖書市場正在蓬勃發展。網絡小說女王墨香銅臭的《天官賜福》成為2022年最暢銷的圖書之一,第四卷首印已達12萬冊。我們將在文章中嘗試回答為甚麼中國網絡小說在俄羅斯受到喜愛以及為何2022年可被稱為俄羅斯圖書界的“墨香銅臭年”。
Sputnik

如果你錯過了:甚麼是“中國網絡小說”?

網絡小說實際上是對19世紀流行的連載小說的重新認識。只是文學雜誌中每周發行的章節已經被專門的網站所取代。《基督山伯爵》可以說是最著名的連載小說。這種體裁的獨特之處在於章節是實時出現的,就像系列劇集一樣。因此,作者沒有機會改變情節或掩蓋其中的“漏洞”,但與讀者建立起一種特殊的情感聯繫,使得他們可以根據讀者對新章節的接受程度來改變故事。同時,作者按章節獲得收入,而不是像出版書籍一樣獲得一次性稿費報酬。例如,日本漫畫仍在按照這個原則發行。進入21世紀,中國實際上重塑了這一古老的文學體裁,並把它變成了現代文學的主要趨勢之一。
中國網絡小說的歷史始於2002年起點中文網平台的出現。 每個人都可以通過自己創作的作品在這個網站上賺錢,而無需尋求出版商和文學經紀人的支持,網站變成了盈利產業。許多最受歡迎的故事不僅享譽全球,被翻譯成世界上不同的語言,有些甚至還被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
俄文版《天官賜福》

《魏無羨前往俄羅斯》

大約十年前,中國網絡小說的熱潮來到了俄羅斯,當時出現了第一批業餘翻譯網站。幾年後,中國網絡小說的翻譯作品引起各大出版社的關注, 第一批正式的網絡文學圖書隨之問世。
網絡小說成功的秘訣通常被稱為一種“特殊的商業模式”,讀者可以按章節購買自己所喜歡的作品,但往往小說的情節引人入勝,從第一頁開始就令人不忍釋卷。而作者在每章末尾設置的情節轉折,使讀者欲罷不能。
如果說在西方,書籍出現在Dreame、GoodNovel和Webnovel等英語應用程序中,那麼中國網絡小說則以更經典和更令人習慣的印刷形式正式進入俄羅斯(根據Yandex的數據,只有30%的俄羅斯人閱讀電子書)。這意味著,成功的關鍵不只在於最初的“按章收費的特殊商業模式”。
此外,按照Wildberries網上商店統計的銷售數據,現階段在俄羅斯,人們對東方文化的興趣日漸濃厚,由此帶來了亞洲小說在俄的盛行。
俄文版《天官賜福》
俄羅斯"Komilfo"編輯部(“墨香銅臭”作品的俄羅斯出版商)中國事務負責人葉連娜·梅德韋德尼科娃(Elena Medvedikova)在接受俄羅斯衛星通訊社採訪時介紹說,從市場的角度來看,這種成功首先可以說是因為俄羅斯高質量青春文學(young-adult)的短缺,而小說的主要讀者是亞洲流行文化的粉絲。這類粉絲在俄羅斯數量非常多。葉蓮娜說:

“直到最近,俄羅斯市場仍沒有為年輕成人讀者提供太多作品,因此《天官賜福》成為一股新鮮空氣”

如今,俄羅斯社交網絡VK擁有數十個致力於中國網絡小說作者作品的大型粉絲社區。據梅德韋德尼科娃介紹,俄羅斯各地的粉絲總計可達數百萬人。
僅《天官賜福》系列前三冊的總發行量就超過了50萬冊,這對俄羅斯市場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此外,在俄羅斯,中國小說出版時還會配有年輕人所熟知的藝術家的獨特插圖。
“主要讀者群體是16歲至40歲的女孩和女性,以及漫畫、動漫、奇幻、女性小說、韓國流行音樂(k-pop)和韓劇愛好者。與其它國家媒體產品的受眾相比,人數要多出數倍。我認為粉絲數量可以數百萬人來計算,對於俄羅斯來說,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其中武俠、仙俠、原神的粉絲群最為活躍。如此多的粉絲源於作品在中國古代的背景下創造了一個豐富的奇幻世界,其中複雜多面的人物及人物關係——如此有趣,使人想化身於他們並親身體驗作品中人物的命運,那怕是從現實生活短暫穿越到那個神奇的世界。”
“Komilfo"出版社參加2023年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BIBF)

體裁的奧秘:中國傳說何以吸引俄羅斯人?

當今中國流行網絡小說主要以武俠和仙俠作品為代表。實際上,這也是數百年前經典作品的進化。如果說《水滸傳》中宋江的冒險故事俘獲了15世紀讀者的心,那麼現代中國人就會饒有興趣地閱讀小說《魔道祖師》中魏無羨的冒險故事。此外,這兩部作品最初都被認為是一種與所有文學基礎相矛盾的小眾體裁,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獲得了傳奇般的地位。
在詢問俄羅斯人喜愛這些故事的原因時,最常聽到的觀點是,小說的情節是建立在中國道德的基礎上的,因此俄羅斯讀者根本無法預測主人公的行為或情節將在何處轉折。這種不可預測的感覺令人興奮。
俄文版《天官賜福》
例如,俄羅斯著名博主、中國短篇小說和日本動漫評論家薩莎·庫利奇在她的 YouTube頻道對《魔道祖師》的評論中介紹說,你可以在這些故事中找到一切東西:從不輸《權力的遊戲》的複雜政治陰謀,到“美麗的浪漫故事,甚至是偵探元素”。

“這是一個關於友情、愛情、背叛、遺憾、無力與權力、榮譽與恥辱的故事。我很驚訝這一切是如何在作者墨香銅臭的腦海裡構思的。她集合了多種不同的宗教和哲學思想,將它們簡化並創作了一部非常深刻的奇幻小說“

梅德韋德尼科娃解釋說,首先引起讀者的興趣是角色:他們是活生生的,你會與他們共情。
“就連作品中的第二、第三、第十位主人公也塑造的很飽滿——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有具體的細節描述,讓人對其或愛或恨,讓人或想安慰和擁抱某個人,或想掌摑某個人。這也是一個關於情感的故事,關於一個人能夠承受所有逆境(無論是愛還是恨)並實現夢想的強烈感情和情感,”葉連娜說。
此外,讀者還會發現一個文筆優美的奇幻古代中國情節。神與魔的對抗是許多作者和讀者最喜歡的話題。葉連娜解釋說,俄羅斯人被中國作品的美學所吸引,無論是電影、書籍還是遊戲。事實上,亞洲的奇幻故事與歐洲非常不同。它看起來更加迷人和神秘。尤其令人驚訝的是,中國人能夠書寫豐富的情節,許多支線故事與主要故事交織在一起,創造出生動的作品。
“只有中國作家才會在小說中如此有趣地做到這一點,以至於讀者難以置信地被正在發生的事情所吸引。總的來說,我認為以上所有因素使《天官賜福》成為絕對的暢銷書,並從其它類似的文學中脫穎而出。可以說,我最後一次從作品中體驗到了如此強烈的情感還是大約20年前,當我第一次讀《哈利·波特》時,我是曾經那麼沈浸於書中,”葉連娜分享了她的印象。
除了墨香銅臭的作品外,天下歸元的《凰權》、希行的《君九齡》今日在俄羅斯大量出版,而priest的《六爻》預計也將很快上架。出版物還將配有獨特的插圖。
俄羅斯女畫家為墨香銅臭作品配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