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中國有些尷尬
布爾東諾夫一家住在莫斯科北區,一棟尋常的12 層樓。他們的住宅位居3層,面積不大。但這位迎接客人的學者指出,對他們夫婦來說這足夠了。伊戈爾和卡德麗雅在一起生活了半個世紀,秋天將慶祝金婚。他是數學家,而夫人是冶金工程師,職業上相距甚遠。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在家很少談及工作上的事情。但兩人對書籍、旅行的熱愛以及對繪畫的共同興趣將他們連在一起。當然,同是繪畫,卻區別不小:伊戈爾的畫是中式風格,是水墨、水彩畫;而卡德麗雅則傾向於所熟悉的歐洲風格:油彩與畫布。
進入房間,裝滿書籍的書架直達屋頂,旁邊是茶桌。落座後,伊戈爾·布爾東諾夫向衛星通訊社介紹他是如何瞭解中國的。這個國家,成為他與信息技術並列的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說:
“我5-6歲的時候初識中國,我是1948年生人,也就是說大約在1953年或1954年時。我媽媽是捷爾任斯基炮兵學院、後改名太空火箭部隊學院的繪圖員。學院的學生、軍官和僱員,每年都到郊外夏令營,媽媽帶著我去。學院有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軍人學員。我記得,有德國人、保加利亞人和中國人。在夏令營,我和一位中國人認識了,回到莫斯科後,邀請他到家做客。我和媽媽、姥姥居住在公用房,一層有14個家庭。可以想象一下,那種長長的走廊,兩側有14個門。”
“那時,外國人進家是相當特別的事件。這位中國人贈給我一個帶有毛筆的書簽。當然,媽媽和姥姥為客人準備了餐飲,給他倒了伏特加,自己喝家釀葡萄酒。但中國客人僅喝了一小口,吃了一點東西後就走了。媽媽不明就里:難道是不喜歡俄羅斯的伏特加嗎? 自己品嘗了一下,太可怕了!原來,是姥姥弄錯了瓶子,把醋瓶放到桌子上了。整層樓都為此事擔心,可別弄出甚麼國際醜聞。有幸的是,一切正常。”
沈浸於古代中國
據伊戈爾·布爾東諾夫介紹,上世紀60年代末他開始對中國歷史與文化感興趣。當時,他在莫斯科大學力學數學系學習,但真正沈迷古代中國的神秘世界則要晚些。
他說:
“80年代,我才開始真正研究中國。迄今為止,還可看到寫滿已讀書籍名稱的蒙塵筆記本。書讀到1500多本後,我不再登記了。蘇聯的中國學學派位列世界前茅,出版的書籍汗牛充棟。人們更感興趣的是古代中國、她的藝術與哲學。所有人都閱讀扎瓦茨卡婭和馬里亞文的書籍。逐漸,我自己也開始寫有關中國的東西:以詩歌的形式去闡述我對已讀書籍和對在中國旅行的印象。2008年、2010年和2019年,我去過三次中國。”
布爾東諾夫參觀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館後產生靈感,寫下“杜甫的精神”一詩,谷羽翻譯道:
杜甫的精神
活在成都。
後人為此修建了房屋,
需要的一切應有盡有:
書房用來寫詩,
夜晚睡眠有床鋪。
院子里修築了小路,
讓心靈休憩散步。
湖邊建一座涼亭,
看式樣賞心悅目。
牆上有杜甫的詩句,
這些詩寫於成都。
可惜這些都不屬於杜甫,
當詩人居住在城都。
有條線靈魂難以超越,
圍牆外看不見另一個成都。
那座城市裡房屋上百萬,
直到地平線,房屋連著房屋。
房屋不怕風也不怕雨,
山一樣的房屋高大又堅固。
那曾經是杜甫的幻想,
他寫那首詩就在城都,
當時透過屋頂的窟窿
能看到月亮在雲霧中飄浮。
俄羅斯詩人與中國翻譯家的創作聯盟
中國著名西語翻譯家谷恆東(筆名谷羽)在接受衛星通訊社採訪時指出,布爾東諾夫創作的很多詩歌都已被譯成中文,其中一些在中國媒體上有過刊載。他向我們介紹了與俄羅斯人布爾東諾夫創作聯盟的故事,分享了最近的計劃,並對俄羅斯文學在中國流行程度進行了評價。
他說:
“這幾年我在做一個項目,就是俄語詩行裡的中國形象,所以有時候我就去網上去查去找,有一天我就看到了伊戈爾的詩,他有18本詩集,然後我就從網上逐一的看,看他的詩非常有意思,他特別喜歡陶淵明,寫了很多有關陶淵明的詩。”
“另外,他也涉及到中國的古典哲學。比如說‘老子’、‘莊子’、‘論語’,但是他涉及的面非常廣,包括中國的古代的詩人、畫家,我就覺得很有意思,從2019年1月11號我們開始通信,在這之前我大概翻了他的有大約2、30首詩。我們通信我覺著很有意思,就好像我們過去認識一樣!當然寫信我是用俄語來寫的,但是慢慢、慢慢的我就覺著他能夠借助機器翻譯,能夠找到原文,比如說我翻他一首詩是莊子的其中有三句話,我意思明白,但是我不知道出自哪一編,我就問他,他很快就告訴我說是在《大宗師》那一編,而且把三句話都告訴我,所以這樣就是說,因為翻譯詩歌,特別是涉及到中國的內容,有時候查找是非常困難的,所以翻譯他的詩涉及到古代的典籍,他都能夠幫助我解決。所以可以說我翻譯他的詩也比較順手吧!”
“這樣到了2019年8月份,他告訴我,他說我要到中國去,我會去看你!我問他說要不要給你定一個賓館?他說不用,他說我們是一個團,到了北京會有一個認識的、熟悉的導遊會帶我們去天津,到了2019年9月6號,他就到天津來了,正好我還有一個朋友,也是從事俄羅斯文學研究和翻譯的,那個朋友叫郝爾啓教授,我們兩個就一起到了文化街有一個預先他們告訴我的一個飯店,就這樣,我們見面了。”
“我們見面的時候,他給我帶來了一本書,就是伊戈爾·布爾東諾夫詩選,118首是谷羽譯,他說事先我不告訴你是要給你一個驚喜!然後郝爾啓先生有一個親戚會刻磁,刻了一個磁盤,上面就有陶淵明的像,然後還有陶淵明的詩,郝爾啓的書法非常好,就寫了陶淵明的詩送給他。我送給他的就是一套文房四寶:有毛筆、有宣紙做的折子可以畫畫兒的、有硯台、甚至還有刻圖章的料,他很喜歡!我還送給他一本在俄羅斯出(版)的書-《中國當代詩選》。”
“這樣我們談了3個小時他就回北京,然後從北京到了九江,就去拜訪陶淵明的墓,從那裡又去了成都訪問了杜甫草堂,然後又看了樂山大佛,又爬了峨眉山,一路上他就寫詩,寫詩就寄給我,我就翻譯,到現在我一共翻譯了他的整整280首詩。”
“所以我原來想做俄語詩行的中國形象,實際上我有兩本書的書稿已經完成了,一個就是18、19、20、21世紀的50個詩人的大概160首詩。”
衛星通訊社:您對布爾東諾夫有甚麼樣的感受呢?還有他的作品。
谷羽:“我感覺遇見這個人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他是莫斯科大學數學系畢業的,他在俄羅斯科學院數學研究所工作,他是研究計算機編程的首席研究員,但是讓我驚訝的是,他對中國的古典哲學、文學是那麼熟悉!他簡直是讓我非常佩服!也非常驚訝!”
“他寫孔子,然後寫孔子的七世祖正考父,我原來根本就不知道。他讀“史記”然後寫文姜,有很多歷史人物他能夠寫成詩。他對《易經》特別有研究,易經的64卦,他每一卦都有自己的解釋。過去我有《易經》,但是我覺得特別難,我從來都沒有仔細的看過,可是因為要翻譯他的詩,比方說甚麼叫屯卦,甚麼叫未濟,我都不明白,我只能寫信,他給我解釋,所以我翻譯他的詩都是寄給他,他看,然後說哪些地方有出入,應當怎麼理解,在這個過程當中,確實向他學了很多東西。”
伊戈爾·巴里薩維奇是非常有學問的一個學者,他是理科出身,但是對中國的古典哲學、文學、詩歌有那麼多的瞭解!他也很佩服,所以他們是好朋友。所以我認識這樣的俄羅斯的學者我覺得非常的幸運!
衛星通訊社:谷教授,您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翻譯俄羅斯的作品,當代的中國喜歡這些作品的人多嗎?
谷羽:“我覺得中國和俄羅斯歷來是鄰邦,是好朋友,曾經有過矛盾,但是我覺得現在的中俄關係是非常友好的!很多有文化的人是喜歡俄羅斯的詩歌、文學、音樂,所以我覺得像普希金,我譯了普希金很多詩,最近人民文學出版社又再版了普希金的詩選,我昨天剛收到樣書,然後我翻譯的茨維塔耶娃詩選也剛剛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瑪麗娜·茨維塔耶娃生活與創作是86萬字,那本書是很多人都讀的!而且現在有希望再版!”
衛星通訊社:也就說現在很多當代的中國年輕人都是喜歡您翻譯的這些作品的對嗎?
谷羽:“怎麼說呢,我覺著有些人還是比較喜歡的吧!因為現在的文化也是趨向於多元啊!但是我的書在不斷地出,有的也再版,所以我覺得還是有讀者的!而且印數也不少。這些都是好的趨勢!”
文章結尾之際,再讀一首谷羽翻譯的布爾東諾夫詩歌。
我早就喜歡《詩經》
有個中國人朝我啐口水
高聲罵了一句樣子挺凶。
我沒有搭理他,問緣由,
是我早就喜歡《詩經》
對這部經典曾多年研究。